“秦判官这话说不通吧?贼人明知宅子里有官差,跑都来不及了,怎么可能还要去买那个宅子的?”
那尤管勾一面质问,一面心中却也发慌,声音渐渐就小了下来。
一旁的韩砺冷眼看着,此时终于插了一嘴,道:“我等毕竟都不是歹人,谁又晓得歹人是怎么想的?况且此事如此之大,尤官人也不用跟秦判官分辨,方才不是说了要去找郑知府么,趁着人眼下还在,不如把文书带上,一道过去,看郑知府怎么说就是。”
他一提,秦解便应道:“正是,尤官人,走罢,你我一道去找郑知府。”
两人这话一出,那尤管勾顿时换了一张嘴脸,急忙拦道:“且住!且住!你我两人私下能解决的事,何必闹到郑知府面前去?若是当真跟贼人有关,闹得大了,把人走脱了,你我都逃不了干系!”
秦解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。
尤管勾如何不知道他在做戏,却又不得不陪着做下去,忙去看韩砺,道:“韩小兄弟,你也劝劝秦官人!”
韩砺道:“若不去找郑知府,此事当要如何解决?”
“把人找出来,问个清楚就是了!”
尤管勾说到这里,其实还抱有一两分侥幸,只盼这文书果然是抄写错了。
秦解带着韩砺并两名心腹,那尤管勾也带上了几名手下,一行人匆匆去往楼务司。
此刻过了时辰,那楼务司已经关门落锁了。
尤管勾一声令下,早有值班的跑了来帮着开门。
一时点了灯烛,自有人把那宋家食肆房产买卖文书、定契、房地契都取了出来。
韩砺在一旁道:“楼务司二月新换了房地契,那房地契可有空白文本?”
尤管勾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,又吩咐人把新的空白文本拿了出来。
韩砺又道:“最好还要一份旧的。”
这一回,不用尤管勾吩咐,下头吏员就听从韩砺的指示去取了去岁的文书出来。
宋家食肆的档案摆在最左,今年的新空白文本摆在中间,去岁的摆在最右。
三份文书,左边、中间的分明一种制式、纸张,而最右的,却是另一种制式、纸张。
韩砺道:“那宋家食肆的卖家今年正月十六晚落的水,正月十七,衙门出了确验文书,这份买卖合同是正月十八签订。”
“哪怕是日期填错,本来应当是正月的日期,不小心写成了二月,却不晓得正月里这二月才印好的新文书又是哪里来的?”
他说着,又指中间那空白文本道:“楼务司是二月初换的新文本,按着方才几位差官所说,每一份文书领用都有登记,却不晓得这两份是谁人领用,登记的又是哪一处宅子?”
尤管勾黑着脸站在一旁,几乎是厉声向着自己手下喝道:“还不去查!”
又骂道:“秦判官过来,你们就干看着?茶也不会上两盅?!”
一面说,竟是亲自去一旁搬了椅子过来给秦解、韩砺二人坐,复又道:“秦兄稍安勿躁,此事是为兄的纰漏,必定给你一个交代,你我兄弟之间,不要外道!”
又夸韩砺道:“韩小兄弟,果然太学生就是不一般,书读得好,文章写得好,事情也这样会做!”
说着亲自捧了茶。
秦解接过茶,自己先不吃,却是转捧给了一旁的韩砺。
等他接过第二盏,也不急,也不催,却是细细地吃,慢慢地品,只觉来京都府衙好几个月了,哪怕家中带来的上等白茶,都没有此时这一盏好味道。
很快,去查档案的吏员就回来了。
“是刘劲领用、誊录,张吉复核,今日才领的!”
下了衙,刘劲请那搭档张吉找了间上等的酒楼,开了个包厢,点了一桌好菜。
那张吉笑道:“哟,今日是吹了什么风?”
刘劲笑道:“放心,有人请,不是我请!”
正说话间,却是小二领了一个人进来。
那人见得一桌子饭菜,眼角已经连打了好几个颤,方才上前道:“刘二哥,什么事这样着急忙慌地找我过来?”
等小二出去,那刘二才往桌上扔了两张纸,道:“你这文本里日期写得不对——楼务司跟其余衙门不同,正月十四已经关了,并不对外。”
“正月十四这日子若是填了,一旦被人查出来,我要遭大麻烦,我给你改了正月十八,你拿回去问问廖当家的看看成不成,若是不成也没办法,再要改,还得另掏一百贯。”